明朝末年,天下大亂。福建某地有個姓陳的農民,在家鄉生活不下去,跑到了福建與江西之間的武夷山,算是去墾荒了。說是墾荒,不如說是逃難,那種時代如果能夠離群索居,應該也算是一種幸福。這個老陳運氣不壞,居然給他在山裡面挖到一罈黃金(真是挖到的嗎?誰知道是不是搶劫阿)。總之老陳這下子凱了,起大屋,娶水某,做起了生意,兒子也開始有書可以讀了。

 據某位在台遠親所編纂之中田陳氏家譜(內容僅他們那自己一房,所以謙稱為家譜而不是族譜),他們追溯到的是我的十一世祖─立軒公。

 立軒有一子─陳道(字紹朱,號凝齋1707-1760)為清代有名之理學家,乾隆十三年進士,這時他已經四十二歲了,所以他並沒有當官,而是回到了家鄉奉養父母打理家業,並且行善興學。中田陳家到了陳道開始,不但為富不仁有了錢還開始有了勢,陳道的長子─陳守誠一路官至浙江金衢嚴道台,管轄衢州府、嚴州府、金華府等三府十九縣。至於這是多大地方多少人口?就不要問我了,我也不知道。

 陳道共有五子,從這兩代人開始,中田陳氏一共出了十幾個進士,一個探花(進士第三名),堪稱海內第一大家。陳守誠的長子叫做陳元。陳元找不什麼特殊資料,事實上他只享年三十而卒。而陳元有個堂兄弟,叫做陳用光。陳用光可不是把家財用光,這人也是學問大,進士第五,而且是桐城派古文大家姚鼐的得意弟子。

 陳元有三個兒子,希祖、希曾、希頤。

 陳希祖字敦一號玉方,乾隆五十五年與其弟希曾同登進士,希祖是第七名,而希曾則是當年探花。希祖是書法名家,名氣極大,甚至於他是告病辭官回家的路上,被求書人給累死的(別懷疑阿~書法家寫字可不像我們動動筆桿子這麼輕鬆)。

 陳希曾字集正號雪香,乾隆五十五年探花,授翰林院編修。歷任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、工部左右侍郎、文穎館(國史館)副總裁、刑部右侍郎等職。也曾在多處地方擔任過鄉試正副考官(主考官是培植勢力的大捷徑,一旦曾經被你主考,那可是得叫一輩子老師的。)。

 希曾長子就是陳孚恩,陳孚恩本人的經歷介紹過了,吏戶禮兵刑工六部之中,除了工部沒有幹過尚書,其他五部都是當到老大。從陳孚恩之後我就不抄書了,我們來說故事吧......

 陳孚恩的長子陳景謨,從老爸被充軍之後,仕途自然無亮。後來在甘肅蘭州當了個候補知縣(蘭州候補道),候補知縣是個屁官阿?比那個包龍星還不如。某年春節,帶著吳孟達上街閒逛的時候,路經一家裁縫店被人丟了一身的爛菜爛蘿蔔,店門口的春聯讓他留上心了,回家就派了家人去強搶民女裁縫店裡問是誰寫的春聯。一問是店裡的一個裁縫寫的。怪了,裁縫讀過書不稀奇,可是這手字跟對聯卻是得有點根底才能寫出來的,就把這裁縫給請到了家裡來。一問這裁縫叫做岑熾,浙江餘姚人,來到蘭州投靠親戚,他親戚也是當官的,可是好巧不巧卻不知道調走到哪裡了。租住的民宿老闆看他床頭金盡,就問他能做些什麼?就這樣流落到了裁縫店。陳景謨一聽,就說:「我們家也是家道中落了,可是你當個裁縫總也不是辦法,不如這樣,你來我家,教我幾個孩子讀書。如果真有一天我們可以回到江南,你也可以跟著我們回去。」

 就這樣岑熾就在我們陳家呆著了,過了些日子,陳景謨看著岑熾人也算是老實,索性把女兒也嫁給了他。最後陳景謨把兒子託給了岑熾,把岑熾介紹給了陳孚恩的學生陜西府台岑春暄(後來官至兩廣總督,廣西人姓岑的不簡單的)作了師爺。到最後總算是把他的兒子陳敬襄給帶回了江南。陳敬襄就是我曾祖父了,小時候被母親打傻了還帶點耳聾,岑熾後來幫著這小舅子取了老婆,生了我爺爺-陳志鼎。

 岑熾的兒子叫做岑慎之,算來是我爺爺的表哥,從小就管著我爺爺很緊。我爺爺也是叛逆,受不了了就逃家。逃家沒有錢阿,找到了他表叔錢能訓。前面說過了,我家祖宗門生故舊滿天下,這錢能訓後來官做到北洋政府的內閣總理,錢老爺子把我爺爺給介紹去了上海的鐵路局工作。民國初年,鐵路局也是肥缺阿,未必比現在的捷運局與高鐵差。這下我爺爺爽啦,吃喝嫖賭樣樣都來(我這算是隔代遺傳嗎?),後來經人介紹(又是祖宗庇蔭)娶了我奶奶。生了兩男一女,長子早夭,我姑媽跟著姑丈來了台灣,老么當然就是我老爸啦。奶奶懷著我爹的時候,有天突然接到爺爺的死訊,死因不明。這很奇怪,都能有人通知家屬,怎會弄得不知道怎麼死的,想來死的不太光彩,奶奶瞞著小孩子不說吧。奶奶懷著我爹跑去上海收屍回來安葬,就跑回娘家安徽養著我爹跟姑媽,後來也曾帶著我爹回到江西老家尋根,前面的故事就是在江西時,奶奶告訴我爹的。

 我爹民國十五年生,他自己的故事其實滿精采的,這將來有機會再說。抗戰勝利後,家裡跟著我姑丈住到了南京,我姑丈是軍人,有天跟同僚在家裡打牌,他同事看著我爹,問說年輕人,這抗戰勝利了,你打算做點什麼啊?我爹說想回去唸書,姑丈的同事說別唸了,現在正好有個機會,南京要成立一個警察總署,你去試試看。我父親年紀不夠,差了四歲。那時節,一切好說話,何況要不是有門路也不會介紹我爹去那上班。我爹就多報了四歲,變成民國十一年生,就這樣開始做事了。

 某天,我奶奶抱著我姑媽的剛生的大女兒在家裡走廊玩著,跟著隔壁的年輕太太閒聊。一問,隔壁也是浙江餘姚人,姓岑,我奶奶一聽就說:「太太,跟您打聽個人?您浙江餘姚姓岑,有個岑慎之先生,不知道您認識吧?」。對方一驚,哎呀!他先生就是岑慎之的兒子。原來大水沖倒了龍王廟,這一牆之隔的兩家是中表之親阿。岑慎之這時候正在上海,在中信局當個收發。

 奶奶趕緊帶著我爹就趕去上海,岑慎之應該算是我父親的表叔吧。岑老爺子看著我爸,悲從中來,一直牽掛著的表弟有後了。這岑慎之早前跟著孔祥熙,在財政部下面做個小科長,沒跟著政府逃難,又再娶了個抽鴉片的年輕老婆,自己還跟著抽鴉片,搞到最後他環境很不好。後來遇到岑春暄的兒子岑德廣,帶到汪精衛政府當他小弟,岑德廣自己當了蒙藏委員會長。結果抗戰勝利,岑慎之運氣不錯,沒被人抓去打漢奸,又回過頭找上孔祥熙,孔祥熙才介紹他到上海中信局做事。岑慎之後來幾次提到,餘姚家裡還有一些陳家祖上的字畫藏書等等,一再想說帶我爹去取來還給陳家,最後可惜沒能成行。更可惜的是我奶奶手邊的東西,據說還有元朝趙子昂畫的馬,這要是真跡,恐怕也是國寶級的文物了,現在...多半都毀於文革了。

 故事到這裡就告一個段落了,如果真有機會,我們再聊聊我爹的經歷吧......

 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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